蛇草子 （12,13）
【警告请参考前文 上班快乐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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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八神夜里起来喝水的时候，闻到走廊里飘着一股极具存在感的香味。
他去查看炉灶，看见客厅落地灯亮着。那一大堆枯叶靠枕影影绰绰，八尺瓊深陷在枯叶堆中，红发披散一身，正倚着茶几读书喝酒。草薙一如既往蜷睡在他身后，露出蓝染衣角。
“庵酱，”八尺瓊抬头发现了八神，对他招招手，“睡不着吗？来一口呀~”
“炉子上那是什么？”八神问。
“兔子哦，”八尺瓊笑着夹上书签，“明天早上汤就炖好了。快来，这么好的大吟酿不尝一口生命有缺失啊~”
八神再过两个月就到20岁生日了，于是也不再客气，上前就着八尺瓊的杯子抿了一口，当即被香气吹散了睡意。原来被汤的味道掩盖的香味是这个，八神想。有夏日蜜瓜般的香气，没有气泡和甜味却充满雀跃感。将半透明的辛辣吞下后，玉匣打开，温柔扎实的余韵回荡在喉间。
“艳而不妖，对不对？”八尺瓊觑着八神的神情，开心地笑，“喝惯了这个你绝对成不了酒腻子。你等着，我拿一般的大吟酿给你尝尝。”
他摇摇晃晃起身，吵醒了草薙。庵伸手扶住他：“我去拿杯子。”
两个人捞了半只煮兔子，像怕吵着这满室黑暗般静静喝酒，悄声谈着蛇室的供暖供电安排。冷风在街道上盘旋，吹得窗户咯吱作响。草薙环着八尺瓊的腰假寐，被饲主撕下兔子腿肉喂进嘴里。八尺瓊擦擦手对庵举起酒盅说：“今天咱们沾高尼茨的光，祝他早日康复~”
八神与他碰杯，拖过八尺瓊刚刚合上的那本《蛇类常见病处理方法图鉴》来读。
和天气预报说的一样，第二天冷空气来临，东面天空布满红色和淡紫条纹的发光云霞。八神拉开窗帘捏捏鼻梁，决定今天不出门跑步了。
八尺瓊喝得酒酣耳热，看什么都笑眯眯的。他托着下巴，目光追随庵拉上窗帘回到桌边，眼波湿润地流转。
“庵，”八尺瓊开口，声音理智又柔软，“舅舅见过塞雷洪的泰坦哦。”
他挽起袖子比划，似乎并不在意得到谁的回复：“出生时就有我手腕这么粗，眼睛圆圆黑黑的像银杏那么大，鼻子上长着突破蛋壳的角，白鳞片就像凝固的月光一样。”
庵看着他。八尺瓊的眼角蓄着光亮。
“在热带发现的吗？”八神问道。
八尺瓊趴在桌子上摇摇头，裹紧了披肩小声说道：“好冷。”
塞雷洪的巨人——泰坦蟒不是现生生物，它们是蜿蜒在约6000万年前的古新世，统治水泽吞食钝鼻鳄的蛇之王，是人类目前已知的最大蛇类。能够承载这些变温巨人的环境温度最低也要在35℃以上，它们的化石为古新世的新热带界因为有大量二氧化碳而高温的气候模型的假设提出了佐证。
八神摸摸木地板，地暖还正常，他怕八尺瓊空着肚子喝酒血糖低，起身去剥了块巧克力塞进八尺瓊嘴里。
八尺瓊的嘴唇是冰冷的。
十三
八尺瓊就像一具尸体似的，冰冷地发出好闻的酒香，连心跳和鼻息都越来越冷，越来越缓。
八神挽着袖子在浴缸里放满热水。草薙抱着八尺瓊泡进放好的温水里，担心地抚摸主人的脸颊。在这温热池塘里，八尺瓊嘴里的巧克力仍把他的苍白面颊顶起一块，没有融化——他的体温没有回升。八神庵叉腰站在浴室里给地下店打电话，气场颇为阴森，像座可靠的铁塔。
地下店的制冰师正在给高尼茨做手术，食堂老板亲自拖着出诊的行李箱来了。
“跟前几年一样啊。”食堂老板抓抓头发。
届时八尺瓊已经被转移到了放着好几个热水袋的被窝里，嘴唇显出兰花花瓣般的青紫色。八神压下暴脾气问：“之前还有啊？！”
“有一次是在咱们店里，还有一次听说是在课堂上，但是看样子估计不止这几次，”食堂老板收起血糖仪说，“没有低温症状，血糖也正常。让他睡，看着点儿就行，上次没两天就醒了。”
“睡眠症？”八神觉得头痛不已，低头捏着眉心。
“也有人说像是冬眠。”食堂老板从墨镜下观察并不很着急的草薙，转头对八神说，“你要是因为喝酒头疼就去找点牛奶喝。”
不得不说热牛奶效力拔群。庵送走老板，喝了整杯热牛奶下去，顿时觉得有些酒劲冲脑。他边上楼边琢磨着还得盯着八尺瓊，就顺便躺在八尺瓊的被窝旁边，反正为了草薙家里全楼都铺有地暖。
草薙立起身子看着他。八神对他说：“有事叫我。”
网蟒用手臂环住八尺瓊凉凉的脖子，不满地喷出鼻息。
他梦见了被均匀血膜覆盖，艳红湿滑的水泥地，如此腥膻真实。
头痛如影随形。橄榄球大小的软质蛇蛋裂开口子，鼻子上带着小小破壳角的幼蟒露出脸儿来，小心地舔尝空气，白鳞片上沾着血丝和粘液。它见到他的时候会缠着他的胳膊向他讨豚鼠吃，见不到他时就藏身在暖箱木屑下。他们身在一座巨大、邪恶的迷宫中，低沉的地鸣不止。
他跌落雪山，山坳中疼痛黑暗，比所见的狭小。他把身体盘成一团。
好冷。但是他要活下去。
八神醒来，发现身上盖着八尺瓊的被子，脚下有热水袋，八尺瓊和草薙都不在屋里。
他下楼去找，看见八尺瓊在厨房，正一勺一勺地把炖兔子移进保温桶，草薙帮他扶着汤锅。八神远远注视着这幕家庭轻喜剧，感觉终于理解了家长抽打晚归孩子的心情。
“庵酱~”八尺瓊开心地转头对他笑，“你把我扛到床上去的？怎么放那么多暖水袋？”
非揍不可了。八神磨牙。草薙察觉到他的杀气，放下炖锅，挡在八尺瓊身前。
“你自己晕过去了，你不知道？”
“啊，我说怎么嘴里还有巧克力……”八尺瓊看着八神一脸黑气，总算感到了存亡危机，卖萌赔笑道，“我偶尔会这样，一两年一次吧。”
八神追问：“去过医院么？”
“去过呀，差点被逮住研究，”八尺瓊鼓起脸，锁死保温桶，“讨厌，那医院大学附近我现在都还不敢去。”
草薙看了他们俩一会儿，转身去到抱枕堆里捞出了八尺瓊的手机，连同咯咯发笑的Elmo公仔一起递到八尺瓊手里。八尺瓊擦擦手看见三个未接来电，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